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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錄云玉珠寶集團(以下簡稱“云玉集團”)擁有云南最大的地接社,年接待游客超過百萬人次,目前卻陷入破產邊緣。
種種跡象表明,成立于2011年8月18日,提供云南旅游服務的云玉集團通過“旅游團+購物”的模式,將游客引導至旗下布局的珠寶玉石、精油美妝等商店或商業體,最終完成變現。這種傳統的利益鏈條模式,雖然盈利有術卻可能為云南旅游產業帶來不可承受之重,天然自帶低價團甚至零負團之嫌。
云玉集團大廈將傾,源自云南有史以來最嚴格的旅游市場整治舉措。其實,雷霆手段之下難有菩薩心腸。2017年4月15日,云南省實施《云南省旅游市場秩序整治工作措施》,該措施涉及七大方面共22條(以下統稱“云南22條”),包括取消旅游定點購物、嚴禁變相安排和誘導購物、禁止“不合理低價游”等。
云南省提出確保全省旅游市場秩序在一年內實現根本好轉,云玉集團成為近期倒下的“大象”。
一朝樓起,一朝坍塌,云玉集團的危機早已埋下,只不過“云南22條”成為一針催化劑。目前云玉集團旗下商鋪已全被關停,造血功能失去,被迫低價轉賣資產,但資金鏈已全部斷裂。
員工導游欠薪、供貨商圍堵公司,轉型未有突破,云玉集團何以走入被釜底抽薪的危局中?
負債近10億 巨頭瀕臨倒下
去年3月初,云南高層表示“我們寧可不要數量的大幅增長,也要整治好旅游市場,提升品質”。此前,因低價游、強制購物等亂象密集叢生,云南旅游市場飽受詬病,大有被全國輿論討伐之險。
未及一月后,云南省出臺 “云南22條”,包括取消旅游定點購物、嚴禁變相安排和誘導購物、禁止“不合理低價游”等,并提到“確保全省旅游市場秩序在一年內實現根本好轉”,措施直接、時間剛性要求,其被認為是云南史上最嚴格的旅游市場整治措施。
在這場整治風暴中,云玉集團成為瀕臨倒下的“大象”。
執惠獲得的一份材料顯示,“云南22條”施行后,云南跟團游市場發生了巨大變化,云玉集團在游客接待數量嚴重下滑,經營收益直線下降,資金量極度緊張等問題集中爆發的情況下,不斷對旗下昆明、石林、楚雄、大理、麗江等地10余個在營項目進行收縮、裁撤,員工從先前8000余名銳減至2000名。
據上述材料顯示,截至2018年3月,云玉集團對外負債約計人民幣10億元,其中銀行貸款超過7億元,未結工程款、廣告宣傳費、場地租金,供貨商貨款,房、餐、車、酒店、景區景點門票等資源采購款項近2億元,應付但未付員工薪酬合計人民幣1.5億元。
有云玉集團麗江其他項目的多名員工向對執惠稱,自己所在店鋪員工300多人,目前欠薪預估400多萬元,云玉集團給到的回復是“公司沒有錢”。員工入職時間不同,欠薪也不同,其中一名員工透露,自己夫妻兩人被欠薪3個月,共有近3萬元。另有員工透露,自己夫妻倆被欠薪8萬多元,有不少員工都是夫妻一起在公司工作。
(注:員工提供的《協議書》,“麗江中崗花卉經營有限公司”為云玉集團旗下公司。員工稱,簽此協議后員工離職,一人可發1500元工資,不簽一分錢不發。協議中寫明“剩余欠薪需等到公司恢復正常運營,且全面步入經營正規之日起90日內付清。)
云玉集團整體面臨的經營困難及未來剩余應付款壓力未能得到根本性緩解,破產危機還未解除。其稱,公司、公司股東及實際控制人已無可變賣資產,且無法通過融資渠道引入資金化解經營壓力,所有剩余應付款、債務、虧損都依賴于公司剩余在營項目的持續營收。
因旗下多個項目先后被要求永久性關停或不定期營業,截至今年5月底,云玉集團在營項目不足先前的20%。
云玉集團亦曾嘗試自救,今年7月10日,云玉集團試運營 “大理·壘翠園”項目,7月25日進入正式運營,7月29日被關停。7月30日,云玉集團在麗江白沙古鎮內的旅游商品零售商鋪,首日開業,經營時間不足8小時,即被要求關停。
有員工透露,當時這家商鋪的營業額預估達到180萬元,屬集團內店鋪的中上水平,被要求關停后,店鋪內的商品也被公司一搬而空。
至此,云玉集團繼“昆明世博園”內原朗玉商業綜合體、昆明“賽博興花市”、楚雄“世界恐龍谷”商業項目、麗江“大研花巷”全面終止運營,該公司超過4億元直接投資全部沉沒后,旗下“大理云域博覽園”、“大理·壘翠園”、“麗江中崗花卉”、麗江白沙項目等所有剩余在經營項目已全數無固定期限被迫關停,資金鏈斷裂。
有員工向執惠反映,今年8月2日,欠薪員工代表和云玉集團董事長張興平曾在麗江市勞動保障監察局協調欠薪一事,張興平仍表示“公司沒錢”。
云玉集團或已陷入“死局”。
危機的種子或早已埋下
在“被逼”走到懸崖前,云玉集團此前的日子過得不錯,但危機也早已埋下。
在“云南22條”出臺前,云玉集團已在云南旅游行業內率先完成了珠寶玉石、精油美妝、旅游餐飲、文創精品、旅行社服務等多項旅游全產業鏈布局。
在2013年底,通過收購方式,云玉集團成立旅行社公司——云南假日風光國際旅游集團有限公司,并通過該公司及公司旗下多家全資旅行社,開展云南旅行社地接服務,承接來自全國各地及世界各地的跟團游游客,該公司原年游客接待量超過100萬人次,是云南游客接待量最大的地接旅行社。
體量大,反而陷入危局?根本原因在于云玉集團的商業模式。
在問及云玉集團接的是否都是低價團時,有員工反映低價團在云南很普遍,但并未直接說明該集團是否如此。不過依據執惠掌握的材料來看,跟團游直接銳減導致云玉集團收入劇減、旗下商鋪被迫關閉陷入“絕境”等信息,都說明其主要營收來自店鋪商品銷售收入。旅游+購物的商業模式中,旅游這一端變為低價團或零負團的現象曾在神州大地遍地開花。
有員工透露,云玉集團旗下公司的店鋪銷售員薪酬由底薪加提成組成。今年6月前,每月底薪為1500元,提成為個人銷售額的4%,6月后,每人設定銷售額任務,每月底薪改為800元,提成根據銷售額來算,完成任務為4.5%,未完成任務為3.5%。
不過根據相關信息綜合來看,“云南22條”對云南旅游市場游客量的沖擊并非如想象般嚴重。上市公司麗江旅游的數據,或可成為參考之一。
麗江旅游的公告顯示,其2017年營收同比下降11.86%,歸屬于上市公司股東的凈利潤下滑8.76%,而2018年上半年營收同比增長5.84%,歸屬于上市公司股東的凈利潤同比增長18.57%。這或說明,“云南旅游22條”實施一年多后,云南旅游市場的游客量已漸趨恢復,乃至增長。
如此情境下,云玉集團卻走向困境,可見“云南22條”對低價游的“殺傷力”仍在,且呈擴大趨勢。通常意義上來說,凡是依靠零負團或低負團推動購物的旅行社,在此云南目前環境下只能深陷困境。
綜合信息來看,云玉集團的運營路徑或是這樣的:通過旗下旅行社承接旅游團,然后將游客帶到旗下商業體或商店進行消費,實現變現,給到供貨商的錢款、導游的返點、員工工資等極有可能大多數來自這里。一旦游客購物收入被歸零之后,云玉集團就難以承接到上游組團社的客流,此類跟團游在這個完整的商業鏈條中存有低價團甚至零負團的嫌疑。
有員工透露,對跟團游,導游會要求一條線路至少進入兩家店購物。但其未說明云玉集團是否也有如此要求。
在云玉集團旗下商業體或商店中,珠寶、玉石等是兜售給游客的重要商品,但這些通常難以定價,且普通人對其難辨真假,不少游客消費后,部分人會投訴,或要求退換貨等,如此問題累計,旅游市場引發整治在情理之中。
員工透露,除了公司的旅行社,其他旅行社也會帶團前來購物,一家店每天預估接團少至20多個,多至60多個,一個團少至兩三人,多至40多人,平均下來一個團預計有二三十人,游客年齡多在30歲-50多歲,其中50多歲的游客消費多一些。
另有其他員工表示,自己所在店鋪主要售賣玉石,以黃龍玉為主,另有精油、銀器、茶葉、其他特產等,今年三月份以來每個月銷售額都在2000萬元以上,最好的是四月份,差不多突破4000萬元,客源中60%是云玉集團旗下旅行社帶來的,其他是外社帶來的。
員工透露,來店里消費的游客除了被消費的,也有自愿的,因為有些人確實想買些珠寶玉石或其他特產,但每月下來,平均有二十三人要求退換貨。
執惠搜索發現,在人民網的“地方領導留言板”,至少有三名游客反映了退貨要求,并得以解決,一起在今年4月,涉及大理云域博覽園,另兩起在今年7月,涉及“大理·壘翠園”,都是云玉集團旗下商業體。
早在2016年8月,針對昆明旅游市場整治工作安排等,云玉集團及其旗下密玉珠寶作為旅游投訴較多的企業之一,被昆明市旅游監察支隊約談。
在“云南22條”下,云玉集團陷入一個惡性循環:旗下店鋪或商業體關停后,變現渠道或現金流就被掐斷,之后能給到導游或組團社的返點就少,或者拖欠,導致他們欠缺動力繼續帶團入局,團游客銳減,消費劇減,進一步導致難以變現……同時,已接團的游客、住宿等費用成為負擔,債務“雪球”滾大,愈加陷入困局。
曾在北京某旅行社工作的付強(化名)告訴執惠,自“云南22條”實施后,該旅行社就壓縮了在云南的市場開拓,因為低價團不再好組,如果一個團只有幾個人,地接社給到的返點不多,基于成本考慮一般選擇放棄。而要組比較正規的團,合作的地接社又提供不了足夠好的旅游產品,比如性價比或較有競爭力的線路。最后只好轉而開拓其他的旅游市場,比如東南亞等。
云玉集團員工表示,云南旅游市場的整治早在2015年、2016年即已開始。而云玉集團在“云南22條”施行前,也曾探索新的旅游發展盈利模式,但未能找到突破口。
2016年2月,云南假日風光國際旅游集團與云南楊麗萍文化傳播股份有限公司(簡稱“云南文化”)合作,在麗江定點演出大型衍生態歌舞集《云南的響聲》。云南文化2017年年報顯示,該項目當年營收969.69萬元,同比增長5.80%,業績平平。
事實上,在原有模式基礎下,云玉集團或并不具備提供更高端、價格更高的合理旅游產品,以此來擺脫既有“套路”的能力。危機的爆發自然由此而來。